me叫阿边

徒然坠入枕边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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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黑】虚妄之夜

*尝试悬疑风【大概】

*心理医生宰【???】设定,想要接受治疗吗

*中也视角第一人称

 

我坐在候诊区的金属长椅上,手上刚刚填好的病历已经被我数次下意识地卷成筒然后再松开,原本平整的封面上很快多出了许多不规则的细小折痕。

现在是下午四点半,透过玻璃窗向外望去,路上不论是车还是人都十分稀少,一向认真工作的我少见地在下班之前开溜,不知道明天上司会是什么反应,不过我现在并不想思考这个问题。

我之所以没有请假,是因为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搪塞过去。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吧,自己这个样子怎么看也不像,同事们会在心里说着“每次工作到凌晨第二天还能若无其事的照常上班连黑眼圈都看不见的中原主编居然也会生病”并投来惊奇的目光,曾经当过医生的森先生自然也会十分怀疑,至于其他人惯用的“和男/女朋友有约会”、“要去接小孩”、“小孩病了要带去医院打针”之类的理由也不管用,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单身。我总不能实话实说,否则“中原主管去看心理医生究竟是因为工作压力过大导致精神分裂还是因为终于醒悟自己沉迷工作丧失了恋爱的能力”一定会成为办公室热议的话题,这都什么跟什么,难道我单身就是一件那么奇怪的事情吗,不过加上了想象的谣言就跟加了热的红酒一样,气味溢满整个屋子也不过一眨眼的工夫。

诊所大概是快下班了,候诊区只有我一个人,墙上的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回荡着。

等候的时间开始变得难熬起来,我开始问自己,我到底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呢?心理诊所一直是个我认为自己永远也不会来的地方,因此即便已经在这里待了好一会,我仍觉得开车来到这里并进门挂号填写病历的过程就像是一场梦。最近需要完成的任务接二连三,我的思维大概是因为熬夜而变得跳跃起来了吧,而偏在这时我想起了某个已经困扰了我好一段时间的问题,于是头脑里就有个小人一边抱着酒瓶喝酒一边说“要不去找个心理医生吧”,另一个小人挥舞着手中的帽子说“好啊”,两个小人愉快地击掌,接管了我的意识,尽管在困意与疲劳的双重轰炸下我还有一小部分正常的思维幸存,不过那也只是让我试着找了找请假的理由而已,结果最后我还是溜了出来,去地下室取了车,凭着记忆找到了这家我似乎曾经路过的心理诊所——我确信它就在这里,虽然忘了是何时留下的记忆。

至于困扰着我的问题,说来也是奇怪,我最近莫名其妙地开始做噩梦了,并不是普通的噩梦,或许用梦魇来形容更为恰当——即便是醒来之后也依旧隐隐作痛的心脏、挥之不去仿佛身处坟墓的压抑感,以及整晚都没睡似的精神状态,我本来以为让自己忙起来就能分散注意力,从而摆脱这种异状,可惜没能成功,反倒使它愈演愈烈,连红酒都只能起到暂时的作用。而梦的内容则会被迅速忘记,像被笼上了一层黑雾,阴沉而神秘。

在那种令人稍感不快的“滴答”声又响了许多次,街上的行人渐渐多起来的时候,诊室的门开了一条缝,门缝里传来不太清晰的女声。

“今天真是十分感谢,XX医生,多亏您的开导,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医生的名字我没听清,只知道有两个音节,似乎也不是什么常见的姓氏,我正纳闷,这时门开得大了些,里面走出一位年轻女子,妆容精致而淡雅,黑色长直发在身后随着步伐微微摆动,细高跟撞击大理石地面发出轻快的声响,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用“幸福”来形容,看起来不像是来看病,倒像是……我见过这种表情,在办公室里的那些小姑娘谈论她们的心仪对象梦中情人的时候。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被我看见了,那位女子迅速低下头,快步离开了。

“看来我的最后一位病人是一位品味差劲的小矮子啊……”门完全打开的同时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嗓音还是有点好听的,慵懒中似乎带着点清冷,前者也许是一整天工作带来的疲劳所致,后者则是来自我的直觉,毕竟他的嘴角上扬着,眼神中也带着笑意,不过我却觉得那层薄薄的笑意背后藏着大片的空洞,简直像是把光滑易碎的鸢色玻璃蒙在深不见底的罐子上——不过他并非在与我对视,而是将视线落在了我的头顶、被他嘲笑的那顶帽子上。

这是什么玩笑吗?或许心理医生都是用这种方式来使病人放松的?我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我是说——你的帽子真的蠢透了……”他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看法,甚至叹了口气,径直走过来,抬手就要把我头上的帽子摘了。

这下我是真的火冒三丈了,没工夫再去分析这个上来就一副阴阳怪气模样的家伙到底怎么回事,我伸手就在他的指尖触及我的帽檐之前扣住了他的手腕,稍微用了些力气,听见他吃痛地“嘶”了一声后,撩起眼皮冷冷地看着他,“喂,我来这儿可不是让你这种莫名其妙的家伙品头论足的,再说了我戴不戴帽子跟你有什么关系,如果你继续这么令人不快的话,我想我应该有权去挂号处换个医生给我看病。”

然后我这才注意到我握住的地方异常的触感——是绷带,不仅是手腕,连脖子上面都是,这家伙穿着长袖长裤,但我忍不住怀疑他的衣服下面会不会也缠满了绷带,通常浑身缠满绷带的家伙都会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动弹不得,而他则是个例外,手脚利索到差点就抢走了我帽子的地步。于是我又补充了一句,“呿,绷带怪人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并不是个话多的人,至少在我没喝醉的时候不是,因此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是我自己也没有预料到的行为,只是看到这个人就忍不住有大堆的话冒出来,当然,还有大堆的不满情绪。

他倒是轻易地放弃了抢夺帽子的行为,看起来像是历经刚刚的教训后学乖了,我松开手,这次轮到我用戏谑的目光看他了,而他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听见他揉着自己的手腕说,“抱歉……不过这个诊所从来都只有我一个医生。”

毫无诚意的道歉,疼痛并没给他造成多大困扰,甘拜下风也只是因为嫌麻烦,我不知怎么就从他的举手投足间读出了这些——实在是不擅长应付这种人,明明是来看病的,我却觉得头疼又增加了几分。

他双手插着兜转过身,示意我跟他进诊室,我捏着鼻梁跟在他身后进了门。诊室内花香浮动却不见一草一木,大概是什么香薰吧,在化学物质的作用下内心隐约焦躁的部分似乎能得到安抚。办公桌的一侧是茶几和沙发,茶几上的烛台上飘出一缕淡淡的烟,颜色淡雅的沙发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柔软和温暖,与门外的金属座椅截然不同。

我在茶几后的长条沙发上坐下,他去桌边取了垫板,接过我的病历夹在上面,坐在我侧边的单人沙发上。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太宰治,希望这是一次愉快的治疗历程。”

他极富欺骗性的正经态度只持续了不到三秒,还没等我介绍自己,就喋喋不休地自己把话接了下去,“先让我来猜猜,是什么在困扰着你呢,难不成是因为太矮被女朋友甩了所以想不开……”

我想我还是快些离开这鬼地方为妙,不知道这个叫太宰治的用了什么手法,只折腾了三下两下我的理智之弦就开始松动,而且离“啪”地一声崩断也不远了。

我起身正起到一半时,他走过来两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把我按了回去,他用的力气不大,可是突然间凑得很近,到了呼吸交错的地步,我十分不自在地后退,于是顺理成章地坐回了沙发。

“眼睛里全是血丝……睡眠问题,你看上去十分疲惫。”他自顾自地说下去,气息萦绕在我的鼻尖,我因此感觉到一丝微妙的异样,不过他看上去是在十分认真地观察我的状况,我也并不想将我此刻的内心活动展现出来,于是只好一动不动等待他接下来的动作。

接下来他摘掉了我的帽子,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我的帽子如此执着,然后从脸颊直到发梢,他稍微理了理我乱翘的头发,我刚在办公室熬了一整个通宵,发丝上一定沾了不少宵夜的披萨味,这让我感到抱歉,不过在他下一秒说出“果然还是觉得品味很差劲啊……”的时候,我立刻将这个念头揉成一团撕碎了。

如果他不是强迫症的话,刚刚的举动就显得过于亲密了些,身为心理医生自己却是个强迫症吗,真是讽刺。

但他的举动似乎并没有让我感觉到有多排斥,反倒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不知怎么地我的眼前有浮现在我之前的那位病人的表情来,我不禁感叹心理医生真是个有趣的职业,他们似乎有快速让人放下戒心的神奇本领,下次做个专题报道好了,不过采访对象绝对不是这个古怪又令人生厌的家伙。

我听见他笑了,难道我露出了什么不该露出的表情吗,现在没有镜子,我无从确认,可他现在脸上的笑意似乎是在宣告捉弄我得逞后的胜利喜悦。

“你是做什么的?”还没等我做出反应,他就后退几步坐回了沙发,坐下前还整理了下自己的白大褂,使之服帖地垂下。

这种感觉实在是微妙极了,他的言行让我感到不快或是意外,但那也只是基于常理而产生的想法罢了,而在内心深处我却觉得这一切都无比自然,就像是我早在见到他之前就已经对他的性格、说话方式甚至一些下意识的细微举动习以为常。

恍惚间我的目光飘到了茶几中间的烛台上,烛焰在我无法感知的微弱气流作用下跳动着,一小圈光晕围绕在它四周,当我再度把目光移到他身上时,他也正安静地看着我,等待我的回答。

我感到有些尴尬,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随即开口道,“我在一家报社工作,当主编。”

“主编啊,”他若有所思,手支着下巴,“最近工作遇到了什么不顺吗?”

“没有。”我简短地回答。

“那么……有意思的事呢,方便透露一下吗,最近工作的内容什么的。”

最近报社正在准备有关警察也未能侦破的离奇案件的专栏,因而我也时常泡在这类稿件堆里,以确定哪些可以采用,太过平淡琐碎的内容会让大多数人在读完标题后就直接跳过,而血腥暴力或是当事人死状诡异的事件则会让胆小的人感到不适,作为面向大众的报纸的报道题材果然还是不太合适。有件几年前发生的事情让我印象深刻,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它刊登出来,或许我可以问问面前的人的意见,等等,我为什么要听这种看起来就不太正常的家伙的?因为他懂心理学吗?可他看上去就是那种听到有疯女人在街上拿着剪刀剪开别人的嘴也会拍着手说“真有趣”的人,而且,向他寻求建议就跟输给了他似的,明明我来看病就是在向他寻求建议了,可我还是不想在这种事情上退让——虽然我自己也不明白这种执念般的想法缘何而起。

只把事件告诉他的话倒也无妨,我开始讲述,“那是最近看到的一则素材,几年以前,两个大学生一起去旅行,他们没有参加什么旅游团,也并没有冲着一些热门景点安排路线,只是走到哪算哪,纯粹地想要体会旅行的感觉罢了,轨道和巴士来回地转,虽然很辛苦,不过沿途的风景倒是不错,他们不时会经过一些小山村或是小镇,有的地方交通很不发达,一天也只有两班车会经过,碰巧在他们逛一个小镇时,其中一个人因为那里产的葡萄酒还不错,在酒馆里多喝了几杯,醉了,等他清醒过来,时间已经是晚上了,他们错过了班车。本来,最妥当的做法是在小镇上过夜,等第二天早上的班车,可不知道是因为找不到留宿的地方还是什么原因,两个人合计了一下,大胆地决定走去最近的城市,那一带还是有GPS信号覆盖的,根据导航,徒步的话几个小时就能到了。

“不幸的是半路上下起了暴雨,不管是打伞还是穿雨衣都没什么用,刚好他们路过一栋没亮灯的宅子,就干脆进去躲雨了,不知那是哪个大户人家留下来的房子,总之当时已经是年久失修了,空气中漂浮着陈旧的气味,地板上桌子上椅子上全是灰尘,让人连个坐下来的地方都没有,于是两个人开始在宅子里四处探索,等待雨停之时再度启程,结果,在那之前出事了,两个人没能一起离开那栋宅子。”
“等等,让我来猜测一下,难不成那个没能离开的人是偶尔发现了一根看起来还不错的横梁,就上吊自杀了?或者……”他不合时宜地打断了我,嘴里说着异想天开的话。

“哈?什么叫‘发现了一根看起来还不错的横梁就自杀了’?哪来这种人?你们心理医生都喜欢把人想象成疯子么?”我有些不耐烦。

“只是随便说说而已,请继续、继续……”他连忙笑着摆手,看来这个故事的确足够有趣。

“两个人走到一面落地窗前的时候,窗玻璃碎了,一个人因为被碎片刺中而造成多处贯穿伤,在那种地方,医护人员根本不可能及时赶到,另外一人试图对他采取急救措施,然而不久他还是失血过多而死,现场也在这个过程中被破坏了,关于玻璃窗到底是怎么碎的,至今也没能得出结论,甚至还有人怀疑这是一起谋杀案,可是没有任何证据,最后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我在叙述中适当地加入了合理的想象与推测,使它听起来更有真实感,我从前就对写作有些兴趣,虽然写的主要是诗歌,但那也同样需要观察力与想象力,因此在看到相关报道时,没有被提到的细节也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给我一种“当时就是如此”的感觉。

“另外一个大学生不是活下来了吗,那他……难道说?”

“据说是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受到了那样的刺激啊,我想这两个人关系一定相当不错吧,就算是恋人也不奇怪,所以比起谋杀一说,我更相信这件事是单纯的意外。”我提出了自己的判断。

“会成为不错的报道呢,”他拍着手象征性地鼓掌,“感谢你带来了这么有意思的故事,否则今天将会成为无趣的一天,那么下面我们进入正题吧,是什么影响了你的睡眠呢?”

“喂,别把我当成解闷的工具啊!”沉浸在故事里的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完全是在这家伙的引导下绕到了和主题完全无关的地方,原因还是他想给自己找点乐子——果然这家伙就是个混蛋。不过,冷静,再纠缠下去只会白白浪费更多时间,我告诉自己,我自认为在情绪管理方面还算做的不错,不然面对一言不合就要为了进入现场调查而冲撞警察惹出麻烦的芥川或是每次都要在稿子里加入让人看不懂的科学猜想的梶井的时候早该气死几百次了,奇怪的是面对这个人我的怒气就变得难以平息了。

“是噩梦。”嘴角还在抽搐着,我勉强挤出了三个字。

“什么样的噩梦?”他无视了我的表情,踱步到窗边,背靠窗台双手插兜歪头看着我,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

我摇摇头,“每次醒来以后就忘了。”

昨晚的天气预报说今天有暴雨,我们聊着聊着,窗外的世界已经被黑夜和雨幕笼罩,烛台的微弱光亮稀薄地充满整个房间,他似乎完全不在乎时间,也没有要开灯的意思。

突如其来的闪电让室内明如白昼,照亮了无数砸在窗上的破碎雨滴,也衬得他的脸庞在那一瞬间尤为苍白,紧接着雷声在空中炸响,停在路边的车辆警报声紧随其后,连绵不绝。

“我知道了,是雷击!那天也是这种天气,他们在窗边的时候刚好有雷击中了窗户,那种不结实的玻璃应该……至于幸存下来的那个大学生,有报道中提到他也受了轻伤,不止是手上,所以应该不是在后来搬动同伴时被玻璃割的,他当时也在那个地方,也许……他的同伴救了他。”真相似乎也像雷电一样击中了我,我喋喋不休地说下去,却在最后放缓了语速,声音也小如蚊呐,变得跟自言自语似的。

我的头又疼了起来,心跳加速,还有些喘不上气,从噩梦中醒来后的压抑感像是幽灵的影子,浮出漆黑一片的水面。

“别紧张,放松,你现在很安全。”在我低下头撑着膝盖喘气的时候,他已经坐到了我身边,轻柔地给我顺着背,冰凉的指尖扫过我的脸颊,安心感从皮肤相接处传过来,那种感觉熟悉而久违,而与此刻对比起来,我过去的人生中似乎一直弥漫着难以觉察而又理所当然的孤独感,那是繁忙的工作、每天都十分热闹的办公室、下班后约我在酒吧中饮酒畅谈的同事们和时常关照我的森先生和红叶姐也消除不了的东西。

我忽然有种想要吻面前的人的冲动。

然后我就真的这么做了。

他毫不吃惊,反倒跟早有预料似的,按着我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舌尖扫过我的唇瓣,留下湿润的印迹,属于他的气味入侵了我的领地,那种属于清晨的雾一般的,薄凉浅淡又带着一丝暖意的气息,这种气息令我不由自主地迷恋,我环绕住他的脖颈与他靠近,他就像是冰冷阴暗的河流中一块温暖的浮木。

直到我们都快要喘不过气来时,这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漫长的唇舌交缠才告一段落,炽热的空气在我们之间升温,这或许是太阳燃尽前的最后一丝火花了,茶几上的烛台所剩的长度已经不多,即便刺眼也引诱着我强忍眼中酸涩久久注视,因为烛芯的尽头是无尽的黑夜。

而当我的目光越过烛焰向更前方看去时,我看到了蜡烛被投在墙上的完完整整的影子,就连蜡泪流下的轨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只是少了烛焰——烛焰没有影子,至少在这样的情况下是看不到的,就像医院里的无影灯,我曾在书上看过这样的知识,可在亲眼见到时还是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明明烛焰和下面的蜡烛总是被习惯性地看成一个整体,但它们实际上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然后,我突然意识到,正在触碰着我的太宰,也没有影子,刚刚他在窗边,闪电将室内照得一片惨白的时候,我就觉得我看到的画面里少了些什么,现在细细想来,原来是他脚边那片连人影也没有的地面看上去过于违和。

意识到这一点的我也依旧任他拨开我颈边刻意留长的发丝,用牙齿在伤口愈合后的浅淡印迹上制造轻微的刺痛,他的双手游走在我的腰际,上一次我们离得这么近的时候是几年前的那个暴风雨之夜了,我闭上眼,梦魇便再次披着黑斗篷不请自来,我已经多次在梦里回到那个雨夜,我独自在那栋老宅中徘徊,凄风冷雨透过没有玻璃的窗洞掀起残破的窗帘,闪电划过天空,照亮满地碎玻璃和触目惊心的血迹,黏稠而温热的触顺着我的发梢淌下,滞留在我的睫毛和鼻尖,我不断沿着阶梯向下走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与阶梯一样没有尽头的,还有绝望与孤独。只是醒来后这幅光景便在白日之下遁入我的影子,跟在我身后却一言不发,我在各种待办事之间穿行,它们占据着我几乎全部的精力,变成一份又一份业绩,我对此习以为常,也不曾回头望向身后。

而现在,未曾出现在梦里的片段也逐渐浮现出来,比如那道惊雷击中窗户之前太宰还在取笑我的帽子被雨淋湿了以后就跟垃圾袋套在头上一样,比如在我抖着手试着给他止血的时候他在嘴角扯起那种祸害过无数女生的弧度轻声说他是不是这次终于要自杀成功、不用再见到讨厌的小矮子了,比如他用逐渐凉下去的手指蹭过我的眼角,然后拉扯着我的发丝让我俯下身,向我讨要我之前欠他的晚安吻。

原本那天夜里会被碎玻璃刺死的是我,当时我们刚围着老宅二楼的走廊转了一圈,在那样的天气里帽子被雨水打湿后根本不会那么快就干,我想着既然全身上下都已经湿透了也不差一顶帽子,就干脆继续把湿帽子戴在头上了,太宰闲得无聊又是一阵嘲讽。我生气地说着没兴趣了你自己逛吧,我先下楼了,快步走在前面,经过了楼梯转角的落地窗,那些窗中有一扇开着,狂风吹过,强劲的气流卷走了我的帽子,明明我的帽子湿了水重量应该有所增加才对,我带着些意外看向外面,视线追随着帽子在空中翻转了几圈后挂上树梢,就在我感到惋惜之际,雷劈中了我面前的窗。

我看到刺目的白光,听到玻璃碎裂的巨响,然后在意识到发生什么之前被一股力量推开,滚下了台阶,我第一反应就是觉得那又是混蛋太宰的恶作剧,故意在我坐下前挪开我的椅子或是把我绊倒之类的事他以前又不是没做过,虽然每次都免不了一顿揍,可是当脖颈上火辣辣的刺痛感袭来、起身时玻璃渣在脚底嘎吱作响的时候,我的内心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深色的液体汇成细流,沿着楼梯蜿蜒而下,来到了我面前。

“我一直都在,中也。”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呼唤,我再度睁眼,面前的人脸上的笑意在烛光中变得不真切——这绝对是他笑得最好看的一次,好看到我竟一点也讨厌不起来。

蜡烛还剩下最后一截长度,今夜的光与热就要逝去。

“虽然还想再跟中也一起喝一杯,不过看样子是来不及了呢,”他拿起茶几上的帽子戴回我头上,然后用拇指与食指抵住下巴,露出了相当认真的表情,“其实中也跟帽子还是挺搭的。”

他凑过来在我的眼角落下一吻,“这样黑眼圈就会不见了喔。”

“以及,做个好梦。”

室内陷入黑暗的那一刻,他的声音、温度、表情……一切的一切,都随着烛光离去,长沙发上只剩下我一个人,借着窗外汽车的车灯,我还能看见焦黑烛芯上的一缕白烟悠悠地飘着。

我不能确定我所经历的究竟是梦还是现实,望向窗外,看见了打着伞赶路的行人——还是寻常的街景。

随着时间推移,那缕白烟也消失不见了,我最终还是走出了那间诊室,穿过候诊区,来到了大街上,身后有个人撞了我一下,我回过头看见一个衣衫不整的醉汉摇摇晃晃地走远了,而我刚刚走出来的地方已经不是什么心理诊所了,透过玻璃门,我看见了略显清冷的吧台,和正在擦拭着酒杯的调酒师。

我没有再试着用手机搜索这附近的心理诊所,毕竟按照太宰恶劣的性格,那绝对是个出来了就回不去的地方。

况且也没有回去的必要,我可是亲耳听到那家伙说自己一直都在了的,虽然他是个混蛋,不过姑且还是相信他一次吧。

至于为什么我能在并未睡着的状态下回忆起噩梦的内容,那大概是因为,我所经历的既非梦境,也非现实,而是在梦境与现实的夹缝之间,两条不再相交的轨迹被名为思念的细线再度缠绕到一起所形成的,短暂的、仅此一次的旅程吧。

 

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做过噩梦。

 

 

 

 

 

 

开头是半年前写的,当时我明明就想着让他们好好谈个恋爱,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还欠着校园pa的点文却依旧要放飞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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